从一只马蹄杯看镇江商团的地位和影响

　　李先生的这只藏品杯子让人眼前一亮，以纪念瓷印证过往历史，可能会比纸品信息量更丰富一些，当然由于历史细节的缺失，要还原当年情境还是有着很大难度。

　　原来，商团是各地商会组织的地方性、行业性武装组织。清朝末年，社会秩序混乱，洋人横行不法，土匪、盗贼和散兵游勇经常骚扰抢劫，各地工商业者为维护自身利益进而组建商团武装。

　　苏浙沪一带，先行者是上海商团，在其影响下，江苏各地特别是苏南工商人士，纷纷组织起商团：1905年苏州商团发端，1907年无锡商团成立，武进商团建于1909年。辛亥前后，常熟、江阴、昆山、镇江、溧阳、丹阳、宜兴、泰州等县城，先后建立起商团组织。

　　清末民初，镇江商会出于保护商户资产需要，成立了自己直接控制的武装组织商团，在军阀战事频发之际，起到“维护地方治安”的作用。这一点，可从马蹄杯的正面题字印证，中间的“润商保卫”，“润商”指方便行商，“保卫”即保卫财产，正是商团成立的宗旨和目标。

　　据查，镇江商团初名“商团体育会”，始于宣统三年（1911年），事务所设宝盖山下，开办费银币一千元，举刘润泉为会长，胡鎔、王镛、陆小波、魏谦为副会长。未一年，刘润泉因事辞退，复公举朱中孚为会长。

　　1911年，朱中孚为保护商界安全，倡导镇江商会出资千元建立商团体育会，商团体育会就在现在宝盖路西体分场，后移至大西路北镇屏山，商团体育会成立后，朱出资700余元，为团丁置办军服。元年（1912年），商团体育会改名为镇江商团，遂逐年培训团丁，可惜没有，商团操训以及上街巡逻均手持木棍。

　　朱中孚后，陆小波接任团长，商团始发展壮大。他们分期轮训商界青年和职工作为团员，而这也就是马蹄杯上“佽飞之士，皆出良家”题款的出处；团员每日早操二小时制式教练，半年后再习野外战斗教练，实弹射击每期三次。

　　1921年，陆小波的挚友、安徽督军陈调元捐助镇江商团杂什一百支，内有七九口径汉阳造、英造老套筒、俄造毛瑟独子枪以及日造六五口径三十年式等四种，五万发，短枪五子连十支，三百发，这些虽属于军阀部队淘汰的“家伙”，但对商团却是雪中送炭。

　　八年团丁首届毕业，十三年第二届毕业，至二十四年团丁共毕业四届。1923年，因江浙战争，商团招募团丁180人维持地方秩序。据统计，期间，镇江商团为镇江商界培训壮丁6560余人，成为维护镇江地方治安的重要力量，这也正好印证了马蹄杯上的两行题款“保卫全埠，奇勋可嘉”，从中可见商团作用已不仅是保卫商会，更扩展到了保一方百姓平安。

　　1925年3月孙中山逝世，7月中华政府在广州成立，击败陈炯明叛军，掌握两广，国共合作，准备北伐。北方孙传芳击败奉系，掌握着浙江、福建、江西、安徽、江苏。奉系张作霖掌握东北、内蒙及京津一带，直系吴佩孚势力在河北、河南、山东、湖北、四川、贵州一带，而陕西冯玉祥和山西阎锡山为北方国民军。

　　这样一种军阀混战的局面也波及镇江，加上地方机构涣散，因此镇江商团的地位和作用进一步凸显了出来。这样的背景之下，由商会请瓷坊批量制作的“商团纪念杯”就成为了象征物，它是镇江最强武装势力的信物，送人是高贵礼品，自用是护家吉物，而且在普通老百姓眼里，它是能够保一家平安的护身符。

　　时期杯子造型丰富多彩，有压手杯、撇口杯、折腰杯、莲瓣杯、斗笠杯、高足杯、鸡缸杯等十余种之多，记者认为，之所以选择马蹄杯造型也是别有深意，这应该是唯一一种能与“尚武”精神挂钩的器型。

　　再联系马蹄杯所绘五色旗，它作为临时国旗，曾经短短代表过国民政府一段时间，但马上被北洋政府和军阀所利用。1926年北伐军兴，五色旗纷纷坠落，1928年新疆、热河纷纷易帜，12月张学良“东北易帜”，东北全境以几万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取代了五色旗。也就是说，如果这个杯子是三年之后绘制的，基本上就要改绘一面了。

　　1927年，北伐战争不断胜利，镇江英国领事馆得到“暂时撤退”的训令。3月24日，租界岗位全撤，但当时镇江城暂成“真空”，原地方政府或军阀遗留人员尚需交接，因而不敢接岗。陆小波认为这是大好机会，遂率商团荷枪列队开进英租界，并把租界16名华捕连同其长枪25支编入商团。

　　陆小波搞枪的本事一等，北伐战争后期，陆小波利用红十字会镇江分会会长的身份，组织团丁上附近战场掩埋尸体，同时捡拾遗落战场的弹药，相继有半月之久，一时商团成倍增加，军威大振，这时商团分驻全城各处，为其鼎盛时期。

　　1931年镇江遭逢大水灾，西门大街（大西路）被淹。紧急关头，商团团丁全体出动，用沙袋堵塞了小闸口，保障了市区安全。另外，商团成员占镇江各民办救火会义务救火人员的70％。每有火警商团立即出动，一面救火，一面警戒，成为商团的一项日常工作。

　　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，镇江商团是省会民众组织委员会的骨干力量，全力投入抗敌后援。“八一三”抗战之后，镇江江边每日聚集着上万难民，遣送难民过江便成了商团的一大任务，还为一时走不了的难民供应食宿。同时商团还积极参加防空、戒严，为抗日救国做出了很大贡献。

　　可以看出，至解放初，除去省会和抗日战争这两段时间，镇江城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镇江商团在维护着，而且每到一些“急难险重”关口，商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，这只马蹄杯就是商团荣光期的最好见证。

　　先说说马蹄杯。因杯形酷似马蹄。看上去，由下往上的圆，直径逐渐放大，外壁较规整，左右对称。据考，这是从先前的红山文化演变而来。红山马蹄杯为玉质，加工成薄而透的壁体，据说来之不易。润商保卫马蹄杯的瓷壁，也薄而通透，胎质纯白干净，上手轻盈，应该是景德镇窑生产，初看如若官窑做。战事频频，而制瓷业却独步当时。那时，各地订烧景瓷，设计由订购者策划选择。也是那时，镇江也有烧造瓷器的厂家，出品水平颇高。

　　镇江商团马蹄杯是清代至特有的粉彩瓷，该瓷又名软彩，在熟的瓷釉上彩绘。受外来文化影响，另一名叫画珐琅，是低温二次烧。成功的粉彩，瑰丽活泼。本马蹄杯，画两交叉旗，系蝴蝶结带，有民族团结创意。旗头示红缨枪。旗帜二面，一绘五色共和旗，另一是镇江商团旗，所画所题，皆出于高手。据说，瓷生产用流水法，画与字的工匠，分工明了。画上书写的字，是楷体，结字与字位得体，浑厚端正。

　　1912年冬，中华南京临时政府通过决议，采用五色旗作为国旗，含五族共和之义。五色排列，上下有红黄蓝白黑组成，其中象征中国汉、满、蒙、回、藏五大族体。马蹄杯的另一面为楷体款识:佽飞之士，皆出良家。保卫全埠，奇勋可嘉。乙丑镇江商团敬赠。佽飞一语，出自《淮南子》，是说春秋楚国的勇士。李白《观佽飞斩蛟龙图赞》:佽飞斩长蛟，遗图画中见。杯子落款纪年为乙丑，为1925年。

　　1927年春，北伐战争的节节胜利，英国驻北平公使慑于国人的反帝潮流，给镇江英国领事馆下了撤退训令，于是，镇江商会组织了一次收回英租界的运动，商团便在民众欢呼声中开进了英租界。（李健）